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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街市

更新時間:2018-03-19 13:50:42 來源：www.nltzpx.cn 編輯：本站編輯　已被瀏覽 次 查看評論
張家界旅游網(wǎng) 公眾微信號 這條小街蜿蜒于袁家界臺地的懸崖邊，以那個叫“中坪”的原住民村落為中心，一端往西延伸到山脊上的劉家檐，一端往北連接著“百龍電梯”的上站站房。長長的長街，稀稀落落地散布著旅館、酒樓和售賣旅游工藝品的攤點。這些頗具民族特色的房子，大多為界上的原住民所建。中坪那段街市，人口最密集，商業(yè)服務(wù)網(wǎng)點最多，因為那兒有一個享譽四海的精品旅游點——“天下第一橋”，這是一座鑲嵌在兩山峰之間的天然石橋。從都市里來此觀光旅游的紅男綠女，絡(luò)繹不絕地穿行于臨淵兀立的石橋上，一些相戀的人便在橋身的鐵欄桿拴掛著數(shù)不勝數(shù)的各種鎖具，這一串串企望永恒愛情的連心鎖，給風(fēng)景絕美的“天下第一橋”賦予了一重重濃烈的人文氣息。
原住民巖生是負責(zé)清掃“中坪”這段馬路的保潔工。他家經(jīng)營的小旅館就在這條馬路邊。每天清早走出家門，觸目所見層層疊疊的山峰直插云霄，清新的空氣從遠山吹來，他心里的恬暢之情頓時油然而生：他的家就在這無邊的峰林中，他每天的工作雖然做的是臟活累活，但一想到是在秀美的山水中為天下來客美化環(huán)境，他又怎能不為眼前的生活而放聲歌唱……而這些年，他的心頭總有一種煩情愁緒無法排解：前幾年，一對來自南京的女孩在山崖下的杉林里，雙雙服藥自盡，從那時起，巖生意識到，熙熙攘攘的四海賓客中，有一種沖著絕美風(fēng)光而尋找人生歸宿的人需要關(guān)懷……時隔數(shù)年，巖生仍清晰地記得發(fā)生在那年初春的這一悲劇。
袁家界上的春天，似乎是從長滿山崖的野櫻桃樹開始的。初春的天空，那飄蕩在莽遠天空的云朵，浮浮沉沉，不知是云載著雨，還是雨托著云，云團被沓無影蹤的風(fēng)勢追逐著，纏綿的雨線躍動著輕盈的身姿，挾帶著絲絲春意，悄然潤澤著千樹萬樹的花蕾，難掩嬌羞的競相綻放?？拷疤煜碌谝粯颉钡哪强弥勘P虬的野櫻桃樹，燦爛的樹冠如粉紅的華蓋，巖生看見一對年輕女孩在樹下駐足停步，盈盈地笑意與盎然的花朵相映成趣，她們不停地搖落著一樹爛漫的花瓣，漫天的花雨隨風(fēng)起舞，沾滿她們的頭梢和衣襟，周身如披著五彩的霓裳，窈窕的身姿透出陣陣花香。她們轉(zhuǎn)身步入一條游人罕至的林中小路，這時巖生走上前提醒道：“林子的盡頭是斷崖，要注意安全喲?！眱蓚€姑娘點頭應(yīng)允著，一路欣賞風(fēng)景，翩然沒入姹紫嫣紅的春山……但當(dāng)天下午，不幸的消息從一位神色張惶的游客口中傳來：兩個姑娘可能是服了安眠藥，雙雙死在那邊野櫻林里。正在附近馬路上進行環(huán)衛(wèi)保潔工作的巖生，急忙沖向游客指引的那片林子，路上他下意識地想：該不會是上午那兩位美麗女孩出了事吧？當(dāng)他趕到出事地點，正好看見那兩個與他有一面之緣的青蔥少女，安靜地躺在林中錦緞般地殘花上。巖生腦中浮現(xiàn)出當(dāng)天上午她們在野櫻桃樹下鮮活生動的形態(tài)，揮之不去的懊悔和自責(zé)風(fēng)一般襲過全身，那美麗如花的倩影怎么說沒就沒了呢，我如果多一些問訊與關(guān)切，她們是不是就不會死呢？同時，巖生從此明白，在那些尋幽攬勝的人流中，有一類踽踽獨行且傷情失意的游客，正在這人間絕美的風(fēng)景勝地尋找生命最后的歸宿。
自此以后，巖生總是多了一個心眼，亦格外留意為那些孤獨落寞的游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其中不乏失戀殉情的青年男女和對生活并不遂意的平民，也有落魄的藝人和官場失勢的政客，還有為名利所累，為流言蜚語擊垮以及滿懷冤屈以死來維護清譽的人……這些沖著絕世風(fēng)光而來的形形色色的自殺者，在懸崖邊徘徊流連，如果這時，一聲溫情的呼喚，一番牽手撫慰，抑或就能安撫受傷的創(chuàng)口，令其懸?guī)r勒馬，返身求生……一些活下來的人，幡然感悟巖生在他們一念之差時的挺身救助，幾番書信，互有來往，以至結(jié)下深厚的友誼。巖生懷著慈愛之心樂此不彼地做著這一切，一個身處風(fēng)景區(qū)的原住民，卻做著拯救某一失意群體生命的義舉，這令巖生多了分悲壯，少了分豪邁。后來，一件悲劇事件的發(fā)生，使巖生成為這風(fēng)景里永遠的懷念和永恒的悲情。
有一年盛夏，巖生自家經(jīng)營的小旅館住進了一個身材窈窕容貌姣好的少婦，潔白的臉龐泛起淡淡的哀怨之情。她住宿登記時的名字叫柯心怡。安頓好后，她身著紅色的紗裙，出了小街，走在云崖間的一丘丘梯田上。夏日午后的田野，她那徐徐移動的紅色背影嬌媚而醒目，宛如美麗多情的仙子游歷人間。梯田的外緣是高高的山崖，當(dāng)她走上最后一道田坎，巖生站在不遠處朝一襲紅衣的少婦喊道：
“柯心怡女士，你要不要一個向?qū)Ыo你帶路？”
那位秀美的女人聽到這陌生的環(huán)境里有人呼喚她，心里不覺生出些許感動。聞聲眺望，只見她下榻旅館的那個熱心老板隔著梯田向她揮手，她心頭一熱，對著那富有善良和豪俠情懷的男子朗聲應(yīng)道：
“我是尋找去‘千里相會’的路，我去那兒等一個人……”
巖生就跑過去，領(lǐng)著她來到下山的埡口。那條山谷中的游道，如織的游人如蟻蟲一般在谷底蠕動，一聲聲喧嘩在山巒間回蕩……巖生指著深澗里的那座山峰說：“它就是‘千里相會’呀，隔這兒遠著呢，你在這埡口等，也能等到要等的人。”
柯心怡仿佛明白店主已看出她的心思，便直言相告：“七年前，我在‘千里相會’那為天下有情人所景仰的景點開始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后來無果而終……此次，我們約定在今天黃昏，真在那兒千里來相會……”巖生不禁對眼前這位性格直率，感情真摯的女性心生敬意，叮囑道：
“這兒山高林深，過了黃昏你就盡早回店安宿吧?！?BR>柯心怡點點頭，苦澀而凄美的微笑給巖生留下深刻印象，他目送著她那火紅的身影下了山崖，消失在峽谷中的林莽里。
到了傍晚，界上臺地蜿蜒的小街，柯心怡依偎著一位高大帥氣的青年男子走向巖生家的旅館。他看見她蒼白的容顏泛起紅暈，神情爽朗而明快，那男人呢，對懷中渴別已久的情人亦顯得格外關(guān)心體貼，夕輝撒在青色的柏油路上，兩人長長的投影延伸到蒼茫的曠野，他們仿佛是從那遙遠的天宇走來，走在暮靄蒼茫的天街，圣潔而又親昵的形態(tài)令行人稱羨，這界上的一切風(fēng)情風(fēng)物風(fēng)景似乎都是為他們而構(gòu)筑營造。是呵，兩個戀人之間相距千里，七年情殤，那穿越時空的傷逝成就著愛情的神話。他們站在街邊的一處觀景臺，面對著一尊尊刀削般的峰巒，那男的說：“我們真要等成一座相思的石峰，做成這大峰林中的一道景觀嗎？”女的說：“成為這美麗風(fēng)景的一部分，讓天地明白我們的心，讓世人感念我們的愛情，這又有什么不好呢？”
這對情侶在巖生家的旅館住下后，他知道了那男的名字叫南方梧。他們一頭扎進房間，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都沒有出過房門，只是到了早中餐的時候，用客房里的電話打到餐廳讓服務(wù)生送去兩份快餐，這神秘而反常的舉止令巖生多了幾份擔(dān)心，他囑咐旅館服務(wù)生對這對特殊的房客要給予特別的關(guān)照，盡量滿足他們生活上的需要。同時，他還吩咐廚房置辦一桌本地風(fēng)味晚餐招待這對情侶，他要在下班后陪他們喝點水酒，好好說說話。
而這對傷情失落的情侶婉言謝絕了巖生的宴請，也關(guān)閉了他意欲敞開心扉與之溝通交流的美好愿望。時近傍晚，天空飄起陣陣小雨，他倆在旅館客房幾乎幽閉一晝夜后，出了房門，在旅館內(nèi)的小賣部買了一把藍色雨傘，撐開后，并肩行進在細雨淅瀝的小街上。他們走上了通往“千里相會”的游道，漸漸消失在暮色幽冥的雨幕里。原來，這對癡情的人相約：他們要到“千里相會”這一開啟兩人情感傳奇的風(fēng)景點，終止他們沓無希望的漫漫情路。此時，夜色四合，游人散盡。他們雙雙站在這尊象征堅貞愛情的石峰下，相擁而泣。他們選擇石峰下樹蔭遮蔽的金鞭溪水潭作為兩人的魂歸之所，那澄澈的深潭正好盛下他們純凈如水的愛情。巖生一直亦步亦趨地跟在這對行為異常的情侶身后。他看見他們坐在水潭邊那塊堅硬光滑的紅砂巖上，輕紗一般的水氣在溪澗蒸騰，溪岸陡崖上凄歷的猿啼和飛狐哀傷的鳴叫此起彼伏，這憂郁而傷感的氛圍似乎引起了岸邊情人間的共鳴，他們站起身，那塊巨石的外緣……此刻，巖生蒼涼而凝重的嗓音在溪岸響起：“朋友，請留步，且聽我一言，把煩心事拋開，把執(zhí)意向死的念頭打消，把寶貴的生命留下來，生命，只有一次……請直面人生觀，正所謂‘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吶。”
“謝謝你，店家，我理解你的好意，你，并不明白一個對生命絕望的人的生存困境，人生太難，有一些坎坷路途終難逾越，我們看不到光明的前景，你不要寬慰我，我知道你是好人，我們?nèi)ヒ庖褯Q……”說罷她絕然地縱身一躍，跳進水流湍急的深潭。
巖生見狀，大聲喝止住那準(zhǔn)備相隨跳潭的男人：“我叫一聲南方梧同志，你不能再跳下去了，這是一場危險的游戲，你必須配合我把柯心怡救上岸……”巖生話音剛落，便一個猛子扎下深潭，用力托起在水中掙扎的柯心怡，扶住她的胴體游向岸邊……岸上的南方梧似乎感動于巖生的救人之舉，倒真聽了他的話，伸出手抓住奄奄一息的心上人，而巖生仿佛使完了全身力氣，手一松，便緩緩沉入水潭，水面冒出串串水泡，響起低沉的嗚咽在溪澗縈繞。那對一心赴死的傷情戀人最終活了下來，而巖生被人救起時，已失去知覺，長眠于這青山綠水間。
袁家界小街上，鄉(xiāng)鄰?fù)抡把鲋鴰r生遺容后競相哭訴：好人死了。
景區(qū)游道上，旅客在聽到巖生舍己救人的事跡，紛紛感慨：好人死了。
親人們把巖生安葬在袁家界上那延伸到山脊的馬路邊。下葬那天，在那塊背倚青山，面朝萬千峰巒的風(fēng)水形勝之地，一片黑壓壓頭戴素帕身穿青衣的人輕聲啜泣著，肅穆的山野悲情深濃?？滦拟湍戏轿嘁约澳切┍凰冗^生命的人得知訊息后，紛紛從各地趕來參加葬禮，并一起為他縫制一幀巨幅挽幛，如蒼龍一般盤旋起伏于青翠的山梁。肅靜的曠野有激昂的悼詞在回蕩：我們緬懷死去的人，是為了激勵活著的人更好地活著。我們追憶死者生前的義舉，是為了喚起現(xiàn)實生活中有更多的人擁有像巖生那樣的豪俠情懷，為我們所生存的這個社會奉獻愛心，為我們所生活的這個星球奉獻生命熱情……人吶，只要賦予頑強堅韌的秉性，人生就沒有邁不過去的坎。
柯心怡和南方梧后來各自掙脫家庭的羈絆，最終走在一起。他們來到這山明水凈的知名風(fēng)景區(qū)，租下了一家小旅館，生意雖然不很紅火，但小兩口你敬我愛，小日子倒也過得其樂融融。閑暇時，他們常常步行到那在巍巍山脊時隱時現(xiàn)的小街——那真像是一條通往遙遙天宇的街市呵。站在巖生的墳?zāi)骨埃耗怪腥藘叭怀蔀樗麄兩钪械囊桓鶚?biāo)桿，他們開始豁達而真實地生活著，并盡可能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因為，他們明白，是巖生用生命代價才讓他們悟透世事人生，他們沒有理由不好好活著……
題圖攝影：龔建軍 張家界旅游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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