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強母親感動湘鄂大地

她叫李道今，桑植縣五道水鎮(zhèn)茶葉村上壩組人，一個不識字卻可以將20多個家庭成員的生日牢記在心的文盲，一個年高74歲仍然能夠駛牛打耙、種地耕田的土家瘸腿阿婆，一個大山深處苦難大家庭的主心骨和當家人。
她一輩子生養(yǎng)了6個兒女，4個兒女成人以后都走出了大山，在外成家立業(yè)。大兒子去世以后，在她的引導(dǎo)下，傻乎乎的二兒子已經(jīng)能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會家務(wù)和農(nóng)活的二兒媳，是一個又聾又啞又傻的重癥殘疾人，在她的耐心教導(dǎo)下，逐漸成為田里地里莊稼活的行家里手。
她的故鄉(xiāng)地處湘鄂交界之地，300多座巍巍大山下的土家村寨里都在流傳著她的感人故事，關(guān)于母性，關(guān)于勤勞，關(guān)于善良，關(guān)于堅強，關(guān)于誠信，關(guān)于活著的人生意義……

一
1955年3月11日，年方20歲的李道今從恩施土家族自治州鶴峰縣嫁到了茶葉村。丈夫名叫曾玉生，比她小一歲。
嫁過來的時候，李道今的公婆已經(jīng)去世了，公公也是體弱多病，家里窮得叮當響。結(jié)婚后的半年時間，李道今和家人幾乎沒糧吃，只好吃鴨腳板等野菜度日。半年以后，通過和丈夫曾玉生的辛勤勞作，日子才有所改善。
然而，好景不長。1960年的冬天，公公在饑寒交迫中撒手人寰。雖然家里很窮，但是在丈夫的協(xié)助下，李道今還是傾盡家產(chǎn)，完全按照農(nóng)村的孝道，為去世的公公趕做了裝老新衣和新鞋，敲鑼打鼓，將公公送上了大山。這在“三年自然災(zāi)害”的困難時期，簡直是一個給老人盡孝的“典范”，讓眾多鄉(xiāng)親稱道。
日子很苦，可是還得往前過。1968年3月，李道今的丈夫曾玉生遭到別人的誣告，被送到吉首勞改農(nóng)場接受“改造”。丈夫走后，李道今抱著13歲的大兒子曾祥云和不到9歲、有些癡呆的二兒子曾祥富，還有不到5歲的大女兒曾梅香和剛剛2歲的小女兒曾秀英欲哭無淚。
隨后四年里，李道今一個婦道人家?guī)е膫€孩子，生活十分艱難。她仍然清楚地記得，那一年，家里揭不開鍋都有好多天了，加上又是冬天，大雪封山，山上即使有可以吃的，可什么也弄不回來了。眼看著一家人就要餓死了，李道今決定鋌而走險，去偷公家喂豬的飼料——儲藏在大隊倉庫里面的馬鈴薯。
可是偷馬鈴薯的行為還是被倉庫保管員發(fā)現(xiàn)了?？词貍}庫的保管員，名叫于道軍，是個善良的人。他知道李道今一家人五張嘴巴都要飯吃，孤兒寡母的實在是造孽。他就咬著牙，和李道今訂下了攻守同盟，千萬不能讓大隊干部知道，然后讓李道今背了100多斤馬鈴薯悄悄回家了。
回家后，李道今又悄悄地踏著雪地，采來很多已經(jīng)枯死的野菜，合著馬鈴薯煮熟，一起連皮吃掉。一家五口人，靠著100多斤馬鈴薯，就這樣度過了那個冬天。

二
李道今和丈夫曾玉生一起共養(yǎng)育了六個孩子。老大名叫曾祥云，老二名叫曾祥富。老三和老四是女兒，名叫曾梅香和曾秀英。老五和老六是一對雙胞胎，都是兒子，名字叫做曾興國和曾錦全。
茶葉村位于大山深處的深處，經(jīng)濟條件十分落后。村子里的青壯年勞力，基本上都跑出去打工去了。長大后，李道今的兩個女兒嫁到了湖北省來鳳縣，一個去了江蘇省南京市，很少回來。雙胞胎兄弟，也就是老五曾興國和老六曾錦全，已經(jīng)36歲了，也都在外面成家立業(yè)，養(yǎng)兒育女了。
看著兒女們一個個長大成人，紛紛在外面成家了，添孩子了，李道今的心中開始充滿喜悅。
可是，噩耗傳來了。2005年2月4日，老六曾錦全家里的大女兒，也就是李道今最為疼愛的那個孫女在桑植縣城被一輛浙江牌照的過境小貨車撞上了。年僅三歲，花骨朵一樣嬌嫩的生命就這樣夭折了。電話打來，李道今驚慌失措，恐懼不已：閻王爺??！閻王爺??！你為什么這樣狠心呀！我孫女還只有三歲呀！
葉落歸根，魂歸故里。三歲的孩子，就像剛剛長出嫩芽的葉片，卻猛然飄落在地，輾壓成泥。這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呀。孫女下葬的那一天，李道今幾次不能控制自己，拋開小兒子和兒媳婦的勸阻，沖上前去，撲入孫女的墓穴，要代替孫女去死。因為她始終想不明白，自己都已經(jīng)70歲了，為什么還好好地活著。而孫女只有三歲呀，她的生命歷程還才剛剛開始呀，為什么就早早地走了呢？
早在1992年，李道今的大兒子曾祥云就因故去世了。孫女去世后，老人感覺更孤獨了。陪伴她的就只有身患智障的二兒子曾祥富和又聾又啞又傻的二兒媳婦楊元香。
剛剛嫁到茶葉村時，楊元香不僅什么農(nóng)活都做不好。插秧的時候，李道今在前面辛辛苦苦地插秧，楊元香卻在后面把剛剛插下去的秧苗拔了出來，一棵棵的，扔得漫山遍野都是。李道今無法制止，氣急敗壞。楊元香卻哈哈大笑，樂此不疲。
李道今曾經(jīng)想到過最直接的懲治辦法，就是一把抓住楊元香一頓痛打?？墒?，痛打也不管事，而且會引起同樣智障的二兒子曾祥富一起“造反”，因為他們畢竟是夫妻。后來，李道今不打了，采取了“以柔克剛”的策略，——上山下地以后，開始哄誘這兩個孩子跟著學(xué)習(xí)干活。
憑借著土家女人獨有的耐心和愛心，在李道今的循循善誘下，二兒子曾祥富開始安靜下來，配合母親李道今一起教育自己的媳婦楊元香，挖地該怎樣，種黃豆該怎樣，割稻子該怎樣。鐵棒磨成針，到現(xiàn)在，二兒媳婦楊元香，不僅不在地里搞破壞了，還成了生產(chǎn)勞動上的一把好手。1991年6月19日，他們還生下了一個很健康可愛的兒子，如今這個孩子去了首都北京打工，做一個面點師學(xué)徒。

三
桑植縣信訪局副局長的向良喜，曾在茶葉村長期駐扎工作了三年。在向良喜的心目中，李道今是一個不卑不亢，令人敬重的土家女人。最讓他難以忘懷的是，李道今快速償還1500元貸款的事情。
2004年5月，李道今的二兒媳婦楊元香在自己使用打米機打米時臉部受傷。李道今將楊元香背到五道水鎮(zhèn)衛(wèi)生院，進行緊急搶救?？墒?，沒有錢交納預(yù)付款。
為了挽救二兒媳婦的生命，一向不找人的李道今找到了向良喜請求幫忙。向良喜二話沒說，立即打電話給衛(wèi)生院院長，要求立即動手術(shù)，進行搶救醫(yī)治。然后，陪著李道今一起，來到五道水鎮(zhèn)農(nóng)村信用合作社，以自己的工作作為擔保申請貸款，當場就給李道今提供了1500元貸款。
憑著這1500元貸款和衛(wèi)生院作出的部分醫(yī)藥費用減免，楊元香的傷勢很快痊愈。
當初貸款的時候，得知李道今家里的特殊情況后，信用社就做好了這筆貸款也許十年八年都無法償還、會成為死賬呆賬的心理準備?？墒?，剛剛到年底，信用社主任就給向良喜打來了電話，興奮地告訴他：“李道今將貸款連本帶息一起還了?！?BR>1500元的貸款，對于李道今這樣的困苦家庭來說，宛如一個天文數(shù)字。以她家里目前的情況，怎么可能在半年的時間內(nèi)還完呢？向良喜一點也不相信，決定上門去打聽李道今是怎么還完這筆貸款的。
原來，李道今帶著二兒媳婦楊元香從衛(wèi)生院回家后，就開始籌劃償還貸款的事情。鎮(zhèn)上很多人家都喂豬，卻缺少真正的豬草。李道今就從自家的地里，割上滿滿一捆紅薯藤，徒步跋涉10余公里路程，背到鎮(zhèn)上去賣，每一次都可以換來8元錢，或者9元錢的收入。一路上，太陽炙烤，汗流浹背，李道今從來就舍不得花費一分錢買一根冰棍解渴，或者吃一個快餐解餓。從茶葉村通往五道水鎮(zhèn)的那條山路上，一個瘦小嬌柔的身軀，背著沉重的紅薯藤，偊偊而行，循環(huán)往復(fù)，風(fēng)雨無阻。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多掙一些錢，早點償還貸款。
事隔五年多以后，向良喜接受我們采訪的時候，仍然感慨不已。他說，1500元錢，對于一個城市居民來說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可是對于一個大山深處的苦難家庭來說，那就是一座沉重的大山。李道今憑借這瘦小的身子，把這座大山從身上從容地掀掉，那需要多么強大的毅力和耐心。對比社會上那么多借了朋友的錢不還，借了國家的錢不還，數(shù)額動輒就以千萬計的那些“老賴”，李道今身上體現(xiàn)的是中國傳統(tǒng)婦女誠信無邊的人性光彩。